白癜风应用什么药 http://news.39.net/bjzkhbzy/171219/5943327.html博尔赫斯在一首名为《雨》的诗歌中写道:“下雨,无疑是在过去发生的一件事。谁看见雨落下,谁就回想起,那个时候,幸福的命运……”雨天总是惹人怀旧,雨声又总像在现实与回忆间拉上一道帘幕。因此,雨成为唐诗宋词常常出现的意象。喜欢听雨的人很多,关于听雨的古诗也不少。最有名的写听雨的词,要属蒋捷的《虞美人·听雨》。凭借雨,词人勾勒出自己不同阶段的处境,也写尽一生的况味。蒋捷生活在南宋末年,江苏阳羡人,也就是今天的宜兴。阳羡山多,多竹,可谓南山竹海。历来文人多爱竹,若能安居于此,不失为人生幸事。苏轼曾在宜兴丁山买田作讲学之地,他还写道:“吾来阳羡,船入荆溪,意思豁然,如惬平生之欲。”作为阳羡人的蒋捷却没有苏轼的好运。他生于在当地颇有名望的蒋氏家族,又偏偏正值宋元嬗替之际。这种命运,赋予他人生与文字同样的一个主题:漂泊。不论古今,个人总是被时代的洪流裹挟着向前。“二十年来,无家种竹,犹借竹为名。”这是蒋捷的一句词。他喜欢竹,奈何居无定所,所以取名号“竹山”,聊以慰藉。后来,他的词作编撰成集,亦是取名为《竹山词》。现实中,故园无着,书卷间,幽竹成林。人生有时就是一个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过程。读书科考,然后出仕做官,是古代文人唯一的出路。蒋捷年轻时也有过出世之心。三十岁那年,蒋捷前往临安参加殿试,他胸有成竹,意气风发。果然,进士及第,仿佛看到有一片大好前程,等着他去施展。料想不到的是,他考中进士两三年后,也就是公元年,元军攻破临安,南宋灭亡。蒋捷拒绝投靠元朝廷,从此踏上流亡之路。流亡途中,船过吴江,蒋捷思念故园,满怀忧伤下提笔写了一首《一剪梅·舟过吴江》:一片春愁待酒浇。江上舟摇,楼上帘招。秋娘渡与泰娘桥,风又飘飘,雨又萧萧。何日归家洗客袍?银字笙调,心字香烧。流光容易把人抛,红了樱桃,绿了芭蕉。一切景语皆情语。同样是春雨,杜甫认为它是“随风潜入夜,润物细无声”的好雨,陆游曾有“小楼一夜听春雨,深巷明朝卖杏花”的闲情,到了蒋捷笔下,凝结成“一片春愁”,只觉得“风又飘飘,雨又萧萧”。漂泊的人,坐在船中,孤独的船,行于江上,岸边酒家的布帘在风里招摇。流水悠悠,时光漫漫,船经过了秋娘渡,又经过了泰娘桥,何时才能回到家乡呢?那时可以洗去身上的仆仆风尘,然后像往常一样,调弄镶有银字的笙,点上形状似心字的香,笙音袅袅,香烟冉冉升起。然而,现世已无法安稳,岁月静好的画面也成为回忆。他觉得自己闷郁如焚,需要用一盏酒来浇淋。看眼前流水,春去春又来,诗人不禁感慨:“流光容易把人抛,红了樱桃,绿了芭蕉。”因为这一句,蒋捷被后世誉为“樱桃进士”。蒋捷没有怒目金刚的哀嚎,只是轻描淡写地刻画春日小景,淡淡的哀愁,浅浅的忧伤。细品咂,清俊流丽的行文下,蕴藏着青春易逝、河山易主的悲痛与无可奈可。他自己大概对樱桃、芭蕉这组意象也很喜欢,又在另首词里写道:“红了樱桃。绿了芭蕉。送春归、客尚蓬飘。”苏轼一生不断被贬谪,漂无定居,他自喻是“我生如飞蓬”。蒋捷同样如是。每一个漂泊的游子,都是一棵命运掌心的飞蓬。元朝执*者为笼络民心,选用南宋文人。只要愿意归顺,文人总会有出路。南宋末期的著名书法家赵孟頫,就向现实作出了妥协,觐见忽必烈,受到重用,官至翰林。而他的气节也因此遭到后世的质疑。蒋捷不肯降服于元人,他选择不同的活法,也便有了不同的人生方向、不同的后世评价。《蒋氏家乘》中对蒋捷记有这样的赞辞:“前馀晦迹,荐札留名。不事二主,永矢一贞。竹方节劲,山高风情。仰兹遗像,卓哉如生。”不畏权贵,宁守高洁,蒋捷为此付出离家弃子的代价。从此,他独自漂泊于吴江一带。日日夜夜,孤灯独影,山山水水,孤芳独赏。有一次,船经过家乡荆溪,被一场雪阻碍行程,羁旅寂寥,蒋捷写下一首《梅花引》:白鸥问我泊孤舟,是身留,是心留?心若留时,何事锁眉头?风拍小帘灯晕舞,对闲影,冷清清,忆旧游。旧游旧游今在否?花外楼,柳下舟。梦也梦也,梦不到,寒水空流。漠漠黄云,湿透木棉裘。都道无人愁似我,今夜雪,有梅花,似我愁。心里虽然惆怅,笔调却不乏活泼。词人看到岸边逗留一只白鸥,它恰好也在望着自己,那神态,仿佛在问:你这样漂泊,是自愿,还是被迫?其实不需要问的,答案也写在漂泊者的脸上——心若留时,何事锁眉头?一条船,一盏灯,一个人,影单影只,冷冷清清,此情此景令词人回忆起昔日的欢快时光——与友人一同春游,“花外楼,柳下舟”。这景象,梦里也无处可寻。从回忆转回当下,词人站在船舱外,看漫天飞雪,阴云密布,任雪花洇湿棉衣,他想着,今夜若有寒梅傲雪,内心几多愁绪,梅花大概能懂吧。这样的境遇,正如现代诗人木心的一句:“我是一个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啊。”而木心与蒋捷有着相似的命运,他也曾受时局时局影响,四处漂泊海,流亡海外。流亡固然不幸,却成就了木心的美学。对近一千年前蒋捷来说,同样是国家不幸诗家幸。他怀着山河之忧,半世漂泊,隐居不仕,拒绝元人投来的橄榄枝。蒋氏后人蒋景祁在《荆溪词初集》中写道:“竹山先生恬淡寡营,居隔山之滨,日以吟咏自乐。”不臣二主,是为文人气节。隐逸林泉,又是不俗的风骨。少年听雨歌楼上,红烛昏罗帐。壮年听雨客舟中,江阔云低,断雁叫西风。而今听雨僧庐下,鬓已星星也。悲欢离合总无情,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。这便是著名的宋词《虞美人·听雨》。蒋捷写下首词时,已进垂暮之年。整首词像一部安静的文艺电影,词人用三个蒙太奇画面,跳跃,切换,展示三种境遇,连缀起来,便是一生。在他记忆中,这一生,不论行至何处,总是在下着雨。不知为何,值得回忆的哀乐,总是带着雨意。少年时光,人在歌楼,莺歌燕舞,觥筹交错。红烛摇曳,映照着灯红酒绿的水。窗外的雨,缥缈的梦,雨中亦是柳绿桃红。少年不识愁滋味,便是愁,也不过为赋新诗强说愁。壮年时代,山河动荡,蒋捷乘船四处流离。下雨了,孤单单静听雨声,雨声潺潺,向舷外望去,满眼都是灰色的山水:“江阔云低,断雁叫西风”。秋风秋雨中,那只孤飞的大雁,难道不是他自己么?如今,已是日暮乡关,蒋捷仍然走在羁旅途中。写下这首《虞美人》时,他寓居于一座僧庐。雨天的屋檐下,临窗伫思,人生几何,不仅红了樱桃绿了芭蕉,少年也已成白首。冷冷冬雨,寒夜漫漫,前程往事终化为一句:“悲欢离合总无情,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。”当少年鬓发斑白,人生的悲离与欢合,都已在世事变迁中看透。听雨的心情,也染上凄清。这份凄凉,能够与“梧桐更兼细雨,到黄昏,点点滴滴,这次第,怎一个愁字了得”的李清照肝胆相照,能够与“梧桐树,三更雨,不道离情正苦。一叶叶,一声声,空阶滴到明”的温庭筠能够共鸣,也能够让“帘外雨潺潺,春意阑珊。罗衾不耐五更寒,梦里不知身是客,一晌贪欢”的李煜感同身受。海子说:“雨是一生错过,雨是悲欢离合。”这样的雨,这样的错过,这样的悲欢离合,便是蒋捷的一生,又何尝不是古往今来所有岁月游子的一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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